我并不知道Le Locle的中文名字,也不太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该怎么发音。来这里采访手表品牌的总裁,其中包括年产量最高的传统精表品牌Tissot表。和总裁们谈的是品牌理念、市场策略和全球零售网络的铺盖,非常理性、非常讲究时间赋予我们的效率压力。
后来我们被带到Le Locle一家钟表博物馆,Musee D’horlogerie du Locle Chateau des Monts,品牌的公关为我们安排了一位Tissot的退休员工,来为我们担任翻译工作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,翻译老先生在博物馆负责人的陪同下,为我们解释博物馆里的馆藏,还特地为我们介绍了与中国相关的怀表展品。在时间滴答作响的博物馆里,他解说了钟表制造工业在Le Locle兴起的原因,指出漫长冬天里,无法耕作的农夫们如何把精神用在机械表的研发上,而妇女们则在一旁编织精美的蕾丝桌巾。
博物馆里有一些收藏,非常旧了,零件无法修复,就只供展示,但博物馆的负责人会从抽屉里拿出依照旧技术制造的新摹品,上链后让我们看小雀鸟如何从盒子里蹦出来跟着时光的速度跳舞。
参观过博物馆后,他陪着我们回到他之前工作的Tissot总部,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午餐。我们计划到Tissot所在的山谷对面,拍摄一些Tissot建筑外景,老先生自告奋勇要带我们去一个绝佳的位置,还很好心地建议我们必须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去做拍摄。
我们对他的热心十分感激,却也很纳闷Tissot公关之消失无踪——要到第二天再和Tissot公关见面时,才知道他们那时并不知道老先生把我们带走了,以至于我们连再见也没说。
老先生带我们去拍摄外景的地方,其实是一户人家的后院。他先到门口按了门铃,无人作答,便也无可无不可地领着我们走过一道铺满青苔的石阶,来到可以远眺整个Le Locle山谷的崖边。远处是一片葱绿森林与草原,山谷间迂回的马路隐约躲在石砖房子群中,偶尔有一两台车子爬上山坡。景色那么美好,我们忘了冰冻的空气,把相机拿出来拼命拍照。
老先生站在一旁,有一搭没一搭和我们聊天。不知道我们中间谁提起了他的家人,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本家庭相本,让我们看他妻子年轻的照片,再轻轻告诉我们他的妻子在今年四月过世的事实。他又提起自己领养的儿子,在早几年前吸毒身亡了,现在就剩下自己的韩国养女和他。
我们感到十分抱歉,却不知道如何确切表达。瑞士冬天太阳下山得早,天忽然就暗了,温度也开始下降。我们必须启程离开,离开之前,我为老先生拍了一张照片,他给了我一张名片,要我把照片email给他。名片上写着他作为钟表专业翻译的抬头,在时间的滴答声中,他拥有解释时间的几种语言能力,而时间就留给他一本相本和对亲人无尽的想念。
暗夜中我们的车子从Le Locle山坡下滑,奔向一个半小时车程以外的Biel。我在时间和距离组成的人生中,思索着一些未名的什么。
Subscribe to:
Post Comments (Atom)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